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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人物 | 想把耳光打回去的张朝阳:不做大哥好多年

作者:张银慧 2019-06-14 16:39

尽管张朝阳无数次呐喊“赶超”、“再造”,但搜狐只是在互联网行业的每个细分领域里充当一个个追赶者的角色,再没能成为真正的领跑者。

微博和微信左右扇了我两个耳光。

——张朝阳

 

左边站着演员柳岩,右边是前环球小姐靳烨,中间的张朝阳身穿印有狐友logo的白色T恤衫,在媒体的镜头下,他笑着按下了象征着狐友app正式发布的红色按钮。

6月9日,在搜狐旗下社交应用软件“狐友”的发布会上,张朝阳许下自己的期待:“希望狐友可以成为黑马,它是搜狐的未来。”

先不说两天后狐友App将在各个应用商店下架一周。发布会上用词谨慎的张朝阳,眉眼间已难觅曾经的张狂痕迹。这个曾经,至少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2016年冬天,乌镇的小河边上,张朝阳在记者面前许下承诺,要让搜狐在三年内重回舞台中央。

所谓重回,就是曾经到达过。而那发生在十几年前。在那之后,尽管张朝阳无数次呐喊“赶超”、“再造”,但搜狐只是在互联网行业的每个细分领域里充当一个个追赶者的角色,再没能成为真正的领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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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拓荒90年代

按理说,北京的11月还没开始下雪,但在张朝阳此后无数次的回忆中,1995年11月1日,他从美国飞回北京的那天,天上飘着雪花。

可真冷啊,刚过完31岁生日的张朝阳走下飞机,搓了搓手,提起两个行李箱,大步走出机场。此时的冷,除了生理上的感知,大概还有对前路不确定性的恐惧。

回国前的三个月,与当时年仅34岁的北大副校长陈章良的一次交集也带给了他极大的触动。同龄人的成功带来焦虑,让张朝阳决定要回到中国干一番事业。

此时的心境,大概就像10年前,为了考取李政道奖学金留学美国,张朝阳不得不和700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竞争,除了名列前茅,没有别的选择。也像15年后,他在宣布要拉开和新浪的微博大战时,大声高呼:“要么辉煌,要么灭亡”。

1995年初,中国电信开通了北京、上海两个接入Internet的节点,在当时,这一新闻没有溅起什么水花。但当后人回头看这段历史时,人们发现,这一事件却成为互联网发展中许多大事件的开端。

1986年毕业于清华,之后便留学美国的张朝阳隐隐窥得在中国互联网这片处女地上,有什么亟待破土而出。

张朝阳往回走的时候,日后的劲敌——新浪创始人王志东正在向外看,已经成立四通一方的他,三进硅谷,希望引进硅谷式的创新机制。之后与这两人并称为“网络三剑客”的丁磊也感受到互联网的召唤,向宁波市电信局提交了辞呈。

一切就要开始了。

已经数不清,自己在1996年-1997年间用了多少个周末写下一版又一版的商业计划书。在互联网的荒芜年代,挖空心思寻找可以向风险投资交待的商业模式。那时的张朝阳,不舍昼夜,坐着写难受了,就趴在办公室地毯上写。也曾在纽约街头辗转,一天见四个投资人。

期间,张朝阳拉到几笔融资,成立了爱特信互联网公司。而商业模式明确下来,则是在1998年。这一年,张朝阳正式推出搜狐门户网站,并将爱特信更名为搜狐公司。接下来半年多的时间里,搜狐(SOHOO)一跃发展成为中国访问人次最高的中文站点之一,被路透社誉为"the most popular website destination in China"。

同年年底,张朝阳入选美国《时代》周刊评出的全球计算机数字化领域50名风云人物。而那一年,Infoseek首席工程师李彦宏还没有回国;马化腾辞了职,在深圳借朋友的一间舞蹈室创业,电脑上方还垂吊着浮夸的迪斯科大灯球;马云遭遇两次创业失败准备离开北京,临走前的那晚下了雪,他带着团队在小酒馆痛哭,唱起了《真心英雄》。

登顶与作秀

1999年,张朝阳去深圳演讲,心怀发财梦想的特区人民挤爆了会场,“就像个明星”,张朝阳日后回忆起,颇有几分得意。而那些观众中,还有前来取经的马化腾。

这次的演讲,不过是张朝阳驾轻就熟宣传个人品牌的实践之一。在这之前,他以《数字化生存》作者尼葛洛庞帝弟子的身份在其来华演讲上抢尽风头,获得大篇幅报道;在天安门前玩滑板的照片被放在《南方周末》的报眼上,被称为中国作秀史上第一人。在这之后,他模仿施瓦辛格,半裸上身登上时尚杂志封面;和由孙楠李冰冰高圆圆姜培琳等明星组成的 “搜狗美女野兽登山队”一起登西藏雪山……

张朝阳太知道自己的符号作用了。“以前搜狐流量一下来,老张就出去露脸,结果,网站流量还真上升了。屡试不爽。”与张朝阳共事过的一名前搜狐员工告诉媒体。

但他生活中的朋友,如美通无线的CEO王维嘉和曾任西陆网董事长的耿俊强都认为,在日常生活中,张朝阳相当内向。就连他自己,偶尔也会向媒体表示,自己其实是个腼腆的人。

哪一面的张朝阳是真实的?亦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人?我们无法知晓。唯一确定的是,搜狐跑得最快的那几年,张朝阳就像个娱乐大咖,上杂志封面、媒体头条、富豪排行榜,风头极盛。他登上中国首富榜单的时候,周鸿祎准备开始创业,还特地跑去搜狐请教他。

2008年4月,在海拔5200米的珠穆朗玛峰脚下,面对着搜狐进行网络直播的卫星车,张朝阳兴奋地发布了自认为无比漂亮的一季度财报。从收入上看,搜狐总算打败了老对手新浪,成为中国互联网第一门户。那一年,搜狐拿下北京奥运赞助商资格,全城公交站地铁里遍布“看奥运,上搜狐”的广告,一时风光无两。

沉重与轻松

“What then shall we choose? Weight or lightness?”

在张朝阳还是一个留着马尾、戴着墨镜,在街头开敞篷车,梦想成为好莱坞明星的留美少年时,他翻开了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句话映入眼帘,也追问了他多年。

站在山巅上,他回忆起创业岁月,只觉得沉重。“从1999年到2002年是我人生的噩梦。那几年人都彻底凉了,头都要炸了的感觉。这么多年赶路赶得太累了。”他说。

他打算轻松一下。

张朝阳一度变成影子CEO,流连于酒吧唱歌喝酒,或者索性在搜狐媒体大厦顶层开Party。他还忙于登山、跑步、做瑜伽,公司事务几乎全部由几位高管打理。

一次,张朝阳组了个局,马云也受邀参加,但他直到晚上12点才出现,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张朝阳抱怨他:“干嘛呢,我们Party都快结束了。”但他其实知道,马云是在忙工作。

“他就像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盖茨比,上山下海,拥有豪宅和游艇,稠人广坐,夜夜笙歌,搜狐大楼的玻璃外墙足以反射出100个太阳的光辉。”《博客天下》的一篇报道如此形容张朝阳当时的状态。

还焦虑吗?记者问他。

“我2004年之后就不焦虑了。”他说。

然而2004年之后,当张朝阳在俊男美女的包围中登上雪山时,搜狐的掉队已经埋下伏笔。日后用微信“打了他一耳光”的张小龙与马化腾在2004年顺利“会师”,从美国归来的王兴则在2007年推出了微博客“饭否”,那将会是最早受到网民追捧的微博网站。

“沉重便真的悲惨,轻松便真的辉煌吗?”米兰昆德拉问他的读者。不知张朝阳是否叩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是,选择轻松似乎并没有带给张朝阳真正的快乐。很长一段时间里,张朝阳不再频繁露面。

“危机感一旦缓解,虚无感就来了,像……像踢一场球,赢了,赢了又为了什么呢?”“我找不到依托,不知道为什么而奋斗。”2002年面对鲁豫的采访时,张朝阳喃喃自语。

或许,没有哪位知名互联网创业者像张朝阳这样花如此多的时间纠结于“意义”,并在公众面前不遗余力地进行自我披露。“过分的自省让张朝阳在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个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记录下中国互联网发展史的林军在《沸腾15年》中写道。

陷入漩涡

焦虑感又回来了,在新浪微博已经坐稳市场第一的时候。

2010年,张朝阳宣布复出,再造搜狐。“要和新浪打一场微博之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他在媒体面前踌躇满志,眉眼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和想返回舞台中央的急切。他还在一大堆记者面前给明星王力宏打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大声说:“王力宏也要在搜狐开微博了!”

而那时候,新浪微博已经开始搅动中国。截至2010年10月,新浪微博的用户数达到了 5000万人,这个产品影响了八分之一的中国网民。从巴菲特和比尔·盖茨的中国行到上海大火,乃至方舟子舌战唐骏,每一轮众声喧哗的阵地,都在新浪微博。

宣布复出后,张朝阳举全公司之力做搜狐微博,内部提出“微博投入上不封顶”的口号。

但终究还是没追上。更糟糕的是,因为微博之战,张朝阳和搜狐忽视了web2.0带来的机遇和挑战。而腾讯和张小龙在2010年就已经将微信立项,次年推出。几年后,张朝阳叹息:“当时很早我就相信n2n的社交网络,收购了Chinaren,但因为微博之战我们就歇了。”

2012年,张朝阳在其个人微博上感慨:微博和微信左右扇了我两个耳光。这一年,张朝阳再次远离日常管理和公众视线。他焦虑、抑郁,精神上常常处于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恐惧之中。直到2013年1月,他发表了一篇微博,宣布“重新进入地球”。

“现在我彻底变了,生命中每一分钟都是很有意义的。”2013年,他在《杨澜访谈录》中说道。

彼时,微信基本奠定了移动社交的霸主地位,阿里巴巴则在电子商务领域傲视群雄,百度在搜索引擎上风头无二。人们提起中国的互联网巨头,常常就是BAT。而搜狐虽然布局了多个细分领域并在一开始表现不错,如搜狐新闻客户端、搜狐视频、搜狗浏览器等,但都后劲不足而难以赶超前人,被人们戏谑为“千年老二”。

此后,“复出”、“重返”这类字眼不断反复出现在张朝阳对外的说辞中。2015年,张朝阳在新浪微博宣布要“再造搜狐”;2016年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上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要用三年时间重回舞台中央……但残酷的事实是,连搜狐曾经的外号——“千年老二”都几乎没有人再提。据2018年胡润中国百富榜数据显示,张朝阳当年的身价是55亿人民币,他的老朋友丁磊是900亿,曾经被张朝阳埋怨不按时参加party的马云则以2700亿问鼎首富宝座。

自我设问、求解、焦虑、封闭、打破,多年来,张朝阳固执地把自己置于这样的漩涡之中。不断对生命意义进行追问,是否让张朝阳认识了自己,超越了自己?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

人生是苦海

6月14日12点14分,张朝阳打开搜狐旗下的千帆直播,注视着面前的显示屏,他喝了一口水,向不断进入直播房间的用户说:“欢迎回来,Friday。”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他和粉丝聊了一下狐友的使用感受。很快,他回到直播重点——教英语。

英语直播这件事,张朝阳坚持了快3年。现在,他几乎每天12点左右出现在千帆直播,如果有别的什么事导致缺席,他会在狐友上提前和粉丝说。

但直播在张朝阳如今的日常生活中,只占一点琐碎时间。过去两年多里,他几乎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搜狐的管理上,每天早晨7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并参与到诸多具体事务的讨论中。他在 “狐友”的简介里写着“搜狐产品的事儿,直接找我就行”,对内容也保持着深度参与,比如,搜狐视频的自制剧项目由张朝阳直接管理。他还开始主动拜访广告主,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更好的建立对广告市场的认知,并保证每一个项目都是盈利的。

越野、登山、游泳、跑步、瑜伽等运动,他日复一日地坚持着。这让人想起在清华求学时候的张朝阳,在高强度的竞争压力下进行冬泳——后来他指出这其实是一种自我虐待,是想通过一种非常艰苦的过程来向自己证明自身的坚强。

“走了很多年之后,我现在回归到从功利主义和精致的利己主义中提升到以价值观导向做人的问题。”他说。和2008年登顶时将人生比作登山的想法不同,现在,他将人生比作苦海,但命运赋予他的一切,幸或不幸,他全盘接受。

“我现在已经超越了怨自己的层面。有无数多的原因安排我走到了今天。”

“人生是非常痛苦的,所以我们确立价值观的时候,必须接受可能的痛苦和焦虑,但是我们的存在必须有它存在的意义。”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儿去?这三大哲学终极命题,曾反反复复环绕在张朝阳的人生中,而他还未提交的答卷,也在一次次无法时光倒流的选择中昭然若揭。

文章来源:时代财经 编辑:王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