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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里的主播众生相:坚持、离场、抱更粗的大腿

作者:陈远枝 2019-03-26 10:51

桃子所在的分公司,去年下半年就走了十几个主播。桃子说:“赚不到钱,很多新人都走了。”

微信图片_20190326084911.jpg

制图:时代财经 陈玲

2019年3月8日,熊猫直播划上了句号。

3年多前的2015年底,熊猫直播顶着王思聪的光环C位出道,随后经历了硝烟滚滚的千播大战、资本的疯狂涌入以及行业的监管整顿。

传出资金链断裂之际,业内设想了熊猫直播很多种结果,卖身或是上市,但都没想到它会选择关闭服务器这条路。在融资未果后,熊猫直播在2018年10月曾宣布计划年底上市,这被视作绝地求生的最后一搏。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熊猫直播最后还是倒下了。

在这之前,“全民直播”因资金链断裂成为直播下半场第一位“阵亡”的玩家。

韩坤把已经退居第二梯队的一直播卖给了微博。

李学凌、奉佑生推动虎牙、映客在亏损中上市。

360庇护下的花椒直播,拉上老牌直播企业“六间房”抱团取暖。

逐渐归于沉寂的龙珠直播被迫“去游戏化”,转型秀场求生……

从“风口上飞起来的猪”到“一地鸡毛”,直播行业只用了3年多的时间。

春江水暖鸭先知,行业的风云巨变,一线的主播、经营者感受最直接、最深刻。一道选择题摆在他们的面前——坚持?离场?或者“抱更粗的大腿”?

光环难再

3月18日早上11点,主播桃子回到位于广州的主播经纪公司。她先是在梳妆台前补补妆,试图遮掩前一天晚上熬夜直播的疲态。关上房门,她会先刷一会抖音,这是她开播前的习惯,为了让心态放轻松。

在这个面积100多平方米的办公地点内,有十几个直播间,桃子的直播间号码是001,也是她专属的直播间,其他主播没有她这种待遇。

这里的30多名主播,共用着10多个占地均不到5平方米的直播间。桃子被优待,是因为她是整个公司流量最大、粉丝最多的主播,拥有将近3万的粉丝。

2016年被称作是直播元年,流量、资金都疯狂涌进这个赛道,这一年,直播平台数量达到了200多家,并催生了大量围绕着直播的创业公司。

这一年,桃子也进入直播行业。刚开始,她的收入到手只有3000元,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突破万元了。

那段时间,资本、用户都是疯狂的。2017年9月,一位在她直播间潜水观察了两个月的“土豪”粉丝持续为她打赏礼物,几个月下来,桃子频繁登上了直播平台的头条。桃子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位粉丝至今为止累计为她刷了40多万人民币。

去年6月份,还曾有用户为她一掷千金,一天刷了5万元的礼物。

但很快,整个行业的情况急转直下。进入2018年下半年,监管压力与资本寒冬扑面而来,直播行业经历了整顿、洗牌,各大企业纷纷寻找突破,上市、抱团以及转型……

直播难做,越来越成为业内人士的共识。

桃子所在的分公司,去年下半年就走了十几个主播。桃子说:“赚不到钱,很多新人都走了。”

即便是手抓数万粉丝的桃子,也感到了行业的变化。她发现,老用户的支持并非是持续的。2018年下半年以来,老用户的打赏越来越少,即便是那位“土豪”粉丝,也只是偶尔露个面打赏。新用户的打赏才是直播收入的“活水”,桃子开始将目光转向了那些直播间的游客用户。

主播所需要的先天优势,对面容精致、身材苗条的桃子而言,从来都不是个问题。但经过3年的发展,用户对直播内容变得挑剔。以往漂亮小姐姐坐在镜头前,跟网友互动聊聊天,就能赚取礼物,现在已不再奏效。桃子说:“光是聊天,很多新用户第一次进来,是待不住的。”

桃子意识到现在的直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了呈现更多的内容,桃子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主动去学习舞蹈,却被平台告知是不允许出现的内容,最后又选择学习小提琴。

她基本告别了自己的爱好,健身、旅游这种活动都变成了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在空余的时间,除了需要寻找当天直播的素材外,她还去YY直播看那些成熟的主播如何去调动气氛以及制造话题。她调侃称,白领有的职业病,我也有。

在直播之前,她是从事电商运营工作的。如果娱乐直播真的做不下去了,桃子就打算做回老本行。“按照现在人们的购物习惯,淘宝是不会倒的,我打算慢慢去接触淘宝直播。” 

萌生退意

在桃子感叹直播难做时,距离她大约670公里的湖南长沙,主播萌萌早已萌生退意。

这大半年以来,她的直播做得断断续续。

2016年大学毕业时,萌萌就进入了一家小型经纪公司,做主播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也不到3000元。不过,喜欢唱歌跳舞的她,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粉丝,每个月到手的收入也从几千变成了上万。

2016年底到2018年初,是直播行业最繁荣的时期。她所在的小公司当初不过十几个人,不到两年的时间,在资本与流量的疯狂裹挟下,公司里的主播就迅速超过了500人。萌萌调侃说,自己算是公司元老级别的员工了。

但风云骤变,直播行业野蛮式的增长,终于在监管严控的政策中停止。2017年至2018年下半年,有关部门对直播内容的监管日趋严格,斗鱼、虎牙、YY等平台都被约谈或被要求整顿,各大平台纷纷加强内容监控。

萌萌刚开始并不在意,她想的是,相比那些大主播,自己只不过是不显眼的小人物,平台并不会过多关注到自己。

可是,她错了。因舞蹈动作、穿衣尺度不符合平台规定,萌萌屡屡被直播平台警告,且越来越频繁,警告次数累计到一定程度后,她的直播间被封了7天。

看着一天天下降的人气,萌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等到直播间解封之后,她不敢跳舞了,一场直播下来,粉丝却纷纷表示不满。

“已经没法正常直播了。”萌萌的语气中透出疲惫,这大半年里,她整个人心力交瘁。她也尝试过改变,寻找话题互动,但最后却都变成“尬聊”,粉丝的数量每时每刻都在减少。

碰壁多了,萌萌的心态也变了,开始逃避直播。她不停休假,等到公司催促提醒才会开始直播,变得越来越懒散。随着公司新人的增多,公司主管也少在她身上花时间了。她知道,公司这是在释放着随时可以放弃她的信号。

萌萌所在的公司,新人不断涌进来,很多资源都被摊薄。她在平台已经3年,人气基本已经到顶了,对公司而言,那些新人或许比她这种半红不火的老主播更有潜力。如今,她的月收入从以往巅峰期的3万多元下降到1万多,甚至好几千。3年时间积累的资源,在慢慢损失。

与她同一批进来的主播,大部分已离开这个行业。处于职业生涯低谷的萌萌在琢磨,是否还要留在这个行业。

萌萌有着自己的忧虑:“主播的自由度比较高,转行之后我还能不能适应?可是如果留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做。”

她认识的一些主播朋友,离开半年后最后还是选择回到镜头前。她坦言,自己仿佛又回到了3年前大学毕业之际,拿到招聘主播的传单时,那种对职业选择的迷茫。

换个“大腿”抱

在胡进的公司,如果出现像萌萌这样有退出念头的主播,他可是要去重点关注的。

胡进目前跟几个朋友合伙在长沙经营着一家主播经纪公司,旗下拥有60多名网络主播。他的工作就是负责主播的招聘和运营。用他的话来说,他们这些人是靠主播吃饭的。

主播的身价在前两年各大平台的相互挖角中水涨船高,以胡进他们公司的资金实力,根本无力聘请那些流量主播。所以,胡进的目标放在了新人或是素人主播身上,朋友圈、贴吧、网站都是他招聘的主阵地。

去年,他招了30多名新主播,同期提出辞职的主播也有同样的数量。“她们的期待太高了,进入直播行业之后,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原先想的那么一回事,赚不到钱落差大。”胡进无奈地说。

胡进也能理解这些新主播的感受,毕竟,这个行业已不像两年前那么容易做了。作为新创公司,胡进是最能体会到行业冷暖的。

2018年11月,胡进的公司与原来的直播公会闹翻了。他们只是一家创业型公司,没有资格向直播平台申请注册公会,只能挂靠在大公会旗下。他们所在的公会是由某家头部直播平台出资持股的,2018年下半年亏损了将近4000万元。公会想要节流,在没有和旗下挂靠公司沟通的情况下,就强行在流量、收益分成等方面下调了标准。

他们发现,从去年12月到今年的1、2月,这三个月的月收入比去年9月至11月间要减少了约20%。这样下去,公司是否还能盈利,胡进心里也在打鼓。他们也跟平台、公会进行过协商,却总是不欢而散。

胡进和朋友都很不甘心,今年3月初带着公司旗下的主播全部离开了公会。团队开始讨论,下一步怎么走?进驻哪些平台、公会?大家为此争论不休。比较一致的看法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毕竟熊猫直播那么大的企业也都说倒就倒。

他们现在把主播分成两批,分别进入一家资金流更充足的头部直播平台以及一家较小的秀场直播平台。他们的想法是,大平台与公司五五分成,有流量的保障,但主播竞争大,收益不一定高;小平台可与公司三七分成,公司拿到手的比例比原来还高出两成。

但即便如此,胡进心里也还是没底。主播可以更换平台,流量却不一定跟着走啊,这意味着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他们的这一决定,牵动着整个公司发展的成败,所以大家都不敢懈怠。

胡进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新人主播,等于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他除了需要教导直播技巧,还需要搅尽脑汁去为她们推广。新人的KPI是1万元的礼物收入,扣除平台、主播的分成后,公司拿到手的收入只有2千多,此外还需要支付她们4000元的保底工资。

他们也是在赌,看能不能捧出一两个流量多点的主播,胡进憨笑:“就是想想而已,我们公司没那些钱去培养。即便培养出来了,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们根本留不住。”

在3月8日来临前的那个夜晚,被称作熊猫直播“最后的癫狂”的夜,主播们挥泪告别,纷纷寻找出路。有人去了其他平台,有人离开了这个行业……资本寒冬加上监管收紧,直播行业走进扑面的寒风中。

文章来源:时代财经 编辑: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