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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裔作家第七次折桂诺贝尔文学奖:“我对所有从别处来的人感兴趣”

作者:余思毅 2021-10-08 16:21

瑞典学院给出的获奖理由是:“他毫不妥协且富有同情心地揭露了不同文化和不同大陆鸿沟之间殖民主义的影响和难民的命运。”

北京时间10月7日晚,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获奖者为后殖民主义作家、文学评论家阿卜杜拉扎克·古尔纳。他是近二十年来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非洲人,也是历史上第七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非洲裔作家。

古尔纳今年73岁,1948年出生于非洲坦桑尼亚的桑吉巴尔岛。1960年代末,古尔纳以难民身份抵达英国,此后定居英国,以英语开始写作。获奖小说是其以英语写作的《天堂》(《Paradise》),发表于1994年。瑞典学院给出的获奖理由是:“他毫不妥协且富有同情心地揭露了不同文化和不同大陆鸿沟之间殖民主义的影响和难民的命运。”

得知获奖消息时,古尔纳正在自家厨房里。“我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真的。我刚刚在想,‘我想知道谁会得到它’。”古尔纳接受诺贝尔奖外联部首席科学官亚当·史密斯的电话采访时打趣称,自己对获奖感到很意外。

消息发布后,诺奖官网发布了一项小测试,询问网友是否读过古尔纳的文学作品。测试结果显示,有近2000名网友投票,其中95%的网友都没有读过古尔纳的作品。

的确,非洲文学在世界文坛上尚不算主流文学,古尔纳也暂时没有作品引进中文版。

2013年,由译林出版社引进出版、“非洲现代文学之父”尼日利亚著名作家钦努阿·阿契贝(1930-2013)主编的《非洲短篇小说选集》,是国内目前唯一对古尔纳作品有所译介的书,小说选集中辑录了古尔纳的两篇短篇小说:《囚笼》与《博西》。

10月8日,时代财经第一时间连线译林出版社编审、原《译林》杂志社社长兼执行主编王理行,他接受采访时谈到,2012年前后引进非洲短篇小说集,也是出于当时国内对非洲文学介绍较少的考虑。

王理行告诉时代财经,非洲文学的声音在世界文坛相对弱小。

“诺贝尔文学奖作为世界文坛上影响力、号召力、关注度最大的奖项,聚焦古尔纳,将会使包括古尔纳在内的非洲文学受到全球读者更多关注。”王理行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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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是古尔纳作品的重要主题

在家乡与英国辗转的人生经历与独特身份,滋养着古尔纳的文学创作。

祖籍坦桑尼亚的古尔纳现居英国,1968年,二十出头的古尔纳为躲避坦桑尼亚内乱,以难民身份来到英伦的土地上。

1980年到1982年,古尔纳在尼日利亚教书,此后回到英格兰肯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并于1982年获得博士学位。

直到退休前,古尔纳一直在肯特大学从事学术和教学工作,是肯特大学英语系的教授。

迄今为止,古尔纳一共出版10部长篇小说和数本短篇小说集,代表作《天堂》被认为是其最重要的后殖民主义写作。对难民的经历、身份、流亡记忆、和文化疏离感与认同感的反思,是古尔纳文学创作持续不断的主题。

王理行对时代财经表示,古尔纳的获奖出乎整个世界文坛的意料,但这种出乎意料,却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一直跟踪诺贝尔文学奖,从这二十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走势来看,古尔纳的获奖在情理之中。

“进入21世纪以后,诺贝尔文学奖的得奖作家当中,更多的是来自弱小国家的作家和一些虽然身在西方主流国家但拥有多元文化背景的作家。”王理行分析道,古尔纳原籍坦桑尼亚,早年移民英国,他在英国文坛就属于具有多元文化的背景。所以,他凭具有独特个性的文学创作获奖,也就顺理成章。

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副教授张峰是国内对古尔纳作品及其文学价值的研究较为知名的学者,他在论文《游走在中心和边缘之间——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的流散写作概观》(刊于《外国文学动态研究》2012年第3期)中介绍,《天堂》是古尔纳的第四部小说,被普遍认为是古尔纳的代表作。

故事发生在一战期间的东非,当时东非遭到欧洲殖民列强全面瓜分,英国殖民者驱逐当地土著居民,德国人则计划修建一条跨越东非大陆的铁路。

为偿还债务,小说的主人公尤素夫十二岁时被父亲卖为契约劳工,对此,年幼的尤素夫并不知晓。他被送到“叔叔”即富商阿布达尔·阿齐兹的店里干活,受尽了剥削和奴役。

此后,尤素夫跟随叔叔的商队到处游弋,在长达八年的商旅生活中,从乡村来到了海滨城市,从简朴的生活方式转换到城市商人的复杂生活方式,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个青年。

他目睹了部落争斗不断、迷信盛行、疾病肆虐、奴隶贸易猖獗的非洲,亲身体验了残酷的社会现实和世态炎凉。他真正认识到主人和仆人、商人和村民、伊斯兰教和万物有灵论之间的复杂关系,目睹了殖民主义带给非洲人的灾难。

张峰在论文中指出,《天堂》既是一部关于尤素夫的成长小说,又是一部从非洲人的视角讲述非洲殖民化进程的历史小说,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欧洲中心主义意识形态书写的非洲历史。

“在他的小说中,读者不难发现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出于对非洲故土的某些不尽如人意之处感到不满甚至痛恨,流散者们希望在英国找到心灵的寄托;另一方面,由于非洲文化根基难以动摇以及英国社会的排外,他们又很难与英国的文化和社会习俗相融合,因而不得不在痛苦之余把那些埋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召唤出来,不停地在现在与过去、现实与回忆之间协商,试图找到一种平衡。” 

古尔纳的母语为斯瓦西里语,但一直以英语写作,英国文学评论界对其创作赞誉有加。《天堂》曾入围1994年度的“布克奖”和“惠特布莱德奖”。古尔纳也曾是2016届布克小说奖后殖民写作的研究专家评委,腾讯文化公号2016年曾专访时任布克小说奖评委的古尔纳。古尔纳谈到,写作对他来说是寻找自我的一个过程。

“很多作家本身就生活在与自我原生态脱节的环境中,解决‘我是谁’的问题是很有挑战的。这也是同一个主题在不同小说中不断重现的原因。”作为文学评论家的古尔纳也清楚了解他本身与其他英语写作的后殖民文学的不一样,“靠近一点看,这并不只是表层‘自我身份’的问题。很多时候,你是去对抗他人对你身份的描述,并且在对抗这个定势观念的过程中,形成真正的自我身份认知。而这种视野,是生活在英格兰的英国人所没有的。”

古尔纳还谈到他在文学世界建构的离散与疏离感与他的生活处境有关,“我也对所有从别处来、或是生活在别处的人的人生感兴趣,这些人都需要在现实生活和自我想象的生活,在记忆和历史之间寻找平衡。我也不断在探索如何去描述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以及记忆和历史是如何运作的,生活在别处的后果,如何向他人和自己去解释清楚‘自我’究竟是什么。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处理的是相当亲密、私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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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文学在世界文坛关注度仍较低

尽管古尔纳在英国文坛广为人知,但非洲文学在世界文坛仍处于较为边缘的位置。王理行告诉时代财经,在古尔纳得奖以前,国内文学界对他及非洲文学的关注并不多,“无论是文学创作界、文学研究界还是普通的读者,对非洲文学的了解都不多”。 

王理行回忆了2012年前后引进出版《非洲短篇小说选集》时的情形:当时一位英国的版权代理人向他展示代理的书单。整张书单里面,王理行就选中《非洲短篇小说集》和《非洲当代短篇小说集》。

“长期以来国内读者对非洲文学了解甚少,而两个短篇小说集的主编都有现代非洲文学之父钦努阿·阿契贝(1930-2013),希望这能引起中国读者的兴趣。我相信这两本短篇小说集一定意义上能让读者了解非洲文学的概貌。”王理行称。据悉,2013年译林出版社出版《非洲短篇小说选集》,其中包括古尔纳的《囚笼》、《博西》。

短篇小说《囚笼》描写了一位名叫哈米德的杂货铺店员与一位女顾客的故事,行文有大段心理描写,以此推动情节发展。这样的写作风格,贯穿古尔纳的文学创作。

据张峰在论文中称,在古尔纳的小说中,时空中穿梭往来的碎片般的故事取代了传统的线性叙事,而这种断裂恰如其分地表现了那些处于错位,流散状态中的人物的生活状态。在全球化背景下,流散的意思不仅是犹太人的亡国、离土和飘零或因人口贩卖带来的强迫移民,更重要的是指代一种跨国流动现象,它包括多方向的文化迁徙和混杂,以及占有不同文化空间的能力。这种流动不是一种简单的人口移动,它具有世界性的文化意义构成了一种连锁、互动的全球性文化与社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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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散是一种游走在中心和边缘之间的文化位置,它既不依赖于中心,也不固守边缘。借用霍米·巴巴的话来说,这种以‘混杂性’为特征的‘第三度空间’隐含着一种认识论优势,一种‘既在内、又在外’的双重视角,它提供了一种颇具创造性和颠覆性的书写空间。”张峰评论道。

王理行指出,同样处在欠发达地区,拉美美洲文学凭借一批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形成了的“文学爆炸”引起世界文坛的广泛关注甚至惊叹,但非洲文学迄今为止还没有像拉丁美洲文学那样引起整个世界文坛的广泛兴趣。

“非洲文学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一次比较集中的文学喷发,都是零零星星地被欧美主流文坛、媒体和出版社关注和推介。非洲文学在世界文坛的版图上还处在相对弱势,其中也不乏一些作家会引起全球性的关注,例如从1986年开始先后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尼日利亚的索因卡、埃及的马哈福兹、南非的戈迪默和库切,还有享誉世界文坛的阿契贝。一批颇具实力的非洲作家也已在世界文坛崭露头角。”王理行称。

眼下,古尔纳被授予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王理行相信非洲文学也会得到更多的重视。

王理行分析,在如今的网络时代,重大事件对读者的引导力非常强。像诺贝尔文学奖,尽管曾经传出一些负面新闻,甚至曾经暂停颁发,其公平性与水准也备受议论。但每年宣布最新获奖者之后,媒体、文学研究者或者读者去关注其作品,大部分的人还是会得出一个结论,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最新获奖者的文学创作还是在一定的水准线之上的。

“正因为如此,诺贝尔文学奖一百多年了还保持着一定的权威性,作为世界最大文学奖的地位也一直未曾动摇,它能够把更多杰出的文学推荐给全球读者。”王理行补充道。

对于诺奖评委在颁奖词中提到,古尔纳“揭露了不同文化和不同大陆鸿沟之间殖民主义的影响和难民的命运”,古尔纳回应道:“我不认为这些文化上的分歧是永久的或不可逾越的。人们一直在世界各地流动,特别是非洲人来到欧洲,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对较新的现象。当然,但欧洲人涌入世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种现象我们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所以我认为对于欧洲,对于欧洲的许多人及国家而言,很难与难民妥协是他们的‘一种吝啬’。坦白地说,这些难民来到这里是出于需要,因为他们有东西可以给予,他们不会空手而来。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有才华、充满精力的人,他们有东西可以给予。这可能是另一种思考方式。你不应该仅仅把这些人看作是一无所有的人,而是要想成是你在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同时也是在为那些可以做出贡献的人提供帮助。”

面对突如其来的殊荣,古尔纳接受各界祝福的同时也感恩写作的馈赠,“我想这是一种制作的乐趣,精心制作的乐趣,把它做好的乐趣,但这也同时是一种把东西表达清楚的乐趣,一种让他人理解你的乐趣,一种陈述的乐趣,一种说服的乐趣,诸如此类”。

文章来源:时代财经 编辑:王丽丽